其善与不善,虽遭遇浊乱,其体自若而不变也。
有秦客问于东野主人曰:“闻之前论曰:‘治世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思。’夫治乱在政,而音声应之;故哀思之情,表于金石;安乐之象,形于管弦也。又仲尼闻韶,识虞舜之德;季札听弦,知众国之风。斯已然之事,先贤所不疑也。今子独以为声无哀乐,其理何居?若有嘉讯,今请闻其说。”主人应之曰:“斯义久滞,莫肯拯救,故令历世滥于名实。今蒙启导,将言其一隅焉。夫天地合德,万物贵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故章为五色,发为五音;音声之作,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其善与不善,虽遭遇浊乱,其体自若而不变也。岂以爱憎易操、哀乐改度哉?及宫商集比,声音克谐,此人心至愿,情欲之所锺。故人知情不可恣,欲不可极故,因其所用,每为之节,使哀不至伤,乐不至淫,斯其大较也。然‘乐云乐云,锺鼓云乎哉?哀云哀云,哭泣云乎哉?因兹而言,玉帛非礼敬之实,歌舞非悲哀之主也。何以明之?夫殊方异俗,歌哭不同。使错而用之,或闻哭而欢,或听歌而戚,然而哀乐之情均也。今用均同之情,案,“戚”本作“感”,又脱同字,依《世说·文学篇》注改补。)而发万殊之声,斯非音声之无常哉?然声音和比,感人之最深者也。劳者歌其事,乐者舞其功。夫内有悲痛之心,则激切哀言。言比成诗,声比成音。杂而咏之,聚而听之,心动于和声,情感于苦言。嗟叹未绝,而泣涕流涟矣。夫哀心藏于苦心内,遇和声而后发。和声无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无象之和声,其所觉悟,唯哀而已。岂复知‘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哉。风俗之流,遂成其政;是故国史明政教之得失,审国风之盛衰,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故曰‘亡国之音哀以思’也。 夫喜、怒、哀、乐、爱、憎、惭、惧,凡此八者,生民所以接物传情,区别有属,而不可溢者也。夫味以甘苦为称,今以甲贤而心爱,以乙愚而情憎,则爱憎宜属我,而贤愚宜属彼也。可以我爱而谓之爱人,我憎而谓之憎人,所喜则谓之喜味,所怒而谓之怒味哉?由此言之,则外内殊用,彼我异名。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哀乐自当以情感,则无系于声音。名实俱去,则尽然可见矣。且季子在鲁,采《诗》观礼,以别《风》、《雅》,岂徒任声以决臧否哉?又仲尼闻《韶》,叹其一致,是以咨嗟,何必因声以知虞舜之德,然後叹美邪?今粗明其一端,亦可思过半矣。”
秦客难曰:“八方异俗,歌哭万殊,然其哀乐之情,不得不见也。夫心动于中,而声出于心。虽托之于他音,寄之于余声,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使得过也。昔伯牙理琴而锺子知其所志;隶人击磬而子产识其心哀;鲁人晨哭而颜渊审其生离。夫数子者,岂复假智于常音,借验于曲度哉?心戚者则形为之动,情悲者则声为之哀。此自然相应,不可得逃,唯神明者能精之耳。夫能者不以声众为难,不能者不以声寡为易。今不可以未遇善听,而谓之声无可察之理;见方俗之多变,而谓声音无哀乐也。”又云:“贤不宜言爱,愚不宜言憎。然则有贤然后爱生,有愚然后憎成,但不当共其名耳。哀乐之作,亦有由而然。此为声使我哀,音使我乐也。苟哀乐由声,更为有实,何得名实俱去邪?”又云:“季子采《诗》观礼,以别《风》、《雅》;仲尼叹《韶》音之一致,是以咨嗟。是何言欤?且师襄奏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师涓进曲,而子野识亡国之音。宁复讲诗而后下言,习礼然后立评哉?斯皆神妙独见,不待留闻积日,而已综其吉凶矣;是以前史以为美谈。今子以区区之近知,齐所见而为限,无乃诬前贤之识微,负夫子之妙察邪?”
主人答曰:“难云:虽歌哭万殊,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假智于常音,不借验于曲度,锺子之徒云云是也。此为心悲者,虽谈笑鼓舞,情欢者,虽拊膺咨嗟,犹不能御外形以自匿,诳察者于疑似也。以为就令声音之无常,犹谓当有哀乐耳。又曰:“季子听声,以知众国之风;师襄奏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案如所云,此为文王之功德,与风俗之盛衰,皆可象之于声音:声之轻重,可移于後世;襄涓之巧,能得之于将来。若然者,三皇五帝,可不绝于今日,何独数事哉?若此果然也。则文王之操有常度,韶武之音有定数,不可杂以他变,操以余声也。则向所谓声音之无常,锺子之触类,于是乎踬矣。若音声无常,锺子触类,其果然邪?则仲尼之识微,季札之善听,固亦诬矣。此皆俗儒妄记,欲神其事而追为耳,欲令天下惑声音之道,不言理以尽此,而推使神妙难知,恨不遇奇听于当时,慕古人而自叹,斯所□大罔后生也。夫推类辨物,当先求之自然之理;理已定,然后借古义以明之耳。今未得之于心,而多恃前言以为谈证,自此以往,恐巧历不能纪。”“又难云:“哀乐之作,犹爱憎之由贤愚,此为声使我哀而音使我乐;苟哀乐由声,更为有实矣。夫五色有好丑丑,五声有善恶,此物之自然也。至于爱与不爱,喜与不喜,人情之变,统物之理,唯止于此;然皆无豫于内,待物而成耳。至夫哀乐自以事会,先遘于心,但因和声以自显发。故前论已明其无常,今复假此谈以正名号耳。不为哀乐发于声音,如爱憎之生于贤愚也。然和声之感人心,亦犹酒醴之发人情也。酒以甘苦为主,而醉者以喜怒为用。其见欢戚为声发,而谓声有哀乐,不可见喜怒为酒使,而谓酒有喜怒之理也。”
秦客难曰:“夫观气采色,天下之通用也。心变于内而色应于外,较然可见,故吾子不疑。夫声音,气之激者也。心应感而动,声从变而发。心有盛衰,声亦隆杀。同见役于一身,何独于声便当疑邪!夫喜怒章于色诊,哀乐亦宜形于声音。声音自当有哀乐,但暗者不能识之。至锺子之徒,虽遭无常之声,则颖然独见矣,今蒙瞽面墙而不悟,离娄昭秋毫于百寻,以此言之,则明暗殊能矣。不可守咫尺之度,而疑离娄之察;执中痛之听,而猜锺子之聪;皆谓古人为妄记也。”
主人答曰:“难云:心应感而动,声从变而发,心有盛衰,声亦降杀,哀乐之情,必形于声音,锺子之徒,虽遭无常之声,则颖然独见矣。必若所言,则浊质之饱,首阳之饥,卞和之冤,伯奇之悲,相如之含怒,不占之怖祗,千变百态,使各发一咏之歌,同启数弹之微,则锺子之徒,各审其情矣。尔为听声者不以寡众易思,察情者不以大小为异,同出一身者,期于识之也。设使从下,则子野之徒,亦当复操律鸣管,以考其音,知南风之盛衰,别雅、郑之淫正也?夫食辛之与甚噱,薰目之与哀泣,同用出泪,使狄牙尝之,必不言乐泪甜而哀泪苦,斯可知矣。何者?肌液肉汗,?笮便出,无主于哀乐,犹?酒之囊漉,虽笮具不同,而酒味不变也。声俱一体之所出,何独当含哀乐之理也?且夫《咸池》、《六茎》,《大章》、《韶夏》,此先王之至乐,所以动天地、感鬼神。今必云声音莫不象其体而传其心,此必为至乐不可托之于瞽史,必须圣人理其弦管,尔乃雅音得全也。舜命夔“击石拊石,八音克谐,神人以和。”以此言之,至乐虽待圣人而作,不必圣人自执也。何者?音声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克谐之音,成于金石;至和之声,得于管弦也。夫纤毫自有形可察,故离瞽以明暗异功耳。若乃以水济水,孰异之哉?”
秦客难曰:“虽众喻有隐,足招攻难,然其大理,当有所就。若葛卢闻牛鸣,知其三子为牺;师旷吹律,知南风不竞,楚师必败;羊舌母听闻儿啼,而审其丧家。凡此数事,皆效于上世,是以咸见录载。推此而言,则盛衰吉凶,莫不存乎声音矣。今若复谓之诬罔,则前言往记,皆为弃物,无用之也。以言通论,未之或安。若能明斯所以,显其所由,设二论俱济,愿重闻之。”
主人答曰:“吾谓能反三隅者,得意而忘言,是以前论略而未详。今复烦循环之难,敢不自一竭邪?夫鲁牛能知牺历之丧生,哀三子之不存,含悲经年,诉怨葛卢;此为心与人同,异于兽形耳。此又吾之所疑也。且牛非人类,无道相通,若谓鸣兽皆能有言,葛卢受性独晓之,此为称其语而论其事,犹译传异言耳,不为考声音而知其情,则非所以为难也。若谓知者为当触物而达,无所不知,今且先议其所易者。请问:圣人卒人胡域,当知其所言否乎?难者必曰知之。知之之理何以明之?愿借子之难以立鉴识之域。或当与关接识其言邪?将吹律鸣管校其音邪?观气采色和其心邪?此为知心自由气色,虽自不言,犹将知之,知之之道,可不待言也。若吹律校音以知其心,假令心志于马而误言鹿,察者固当由鹿以知马也。此为心不系于所言,言或不足以证心也。若当关接而知言,此为孺子学言于所师,然后知之,则何贵于聪明哉?夫言,非自然一定之物,五方殊俗,同事异号,举一名以为标识耳。夫圣人穷理,谓自然可寻,无微不照。苟无微不照,理蔽则虽近不见,故异域之言不得强通。推此以往,葛卢之不知牛鸣,得不全乎?”又难云:“师旷吹律,知南风不竞,楚多死声。此又吾之所疑也。请问师旷吹律之时,楚国之风邪,则相去千里,声不足达;若正识楚风来入律中邪,则楚南有吴、越,北有梁、宋,苟不见其原,奚以识之哉?凡阴阳愤激,然后成风。气之相感,触地而发,何得发楚庭,来入晋乎?且又律吕分四时之气耳,时至而气动,律应而灰移,皆自然相待,不假人以为用也。上生下生,所以均五声之和,叙刚柔之分也。然律有一定之声,虽冬吹中吕,其音自满而无损也。今以晋人之气,吹无韵之律,楚风安得来入其中,与为盈缩邪?风无形,声与律不通,则校理之地,无取于风律,不其然乎?岂独师旷多识博物,自有以知胜败之形,欲固众心而托以神微,若伯常骞之许景公寿哉?”又难云:“羊舌母听闻儿啼而审其丧家。复请问何由知之?为神心独悟暗语而当邪?尝闻儿啼若此其大而恶,今之啼声似昔之啼声,故知其丧家邪?若神心独悟暗语之当,非理之所得也。虽曰听啼,无取验于儿声矣。若以尝闻之声为恶,故知今啼当恶,此为以甲声为度,以校乙之啼也。夫声之于音,犹形之于心也。有形同而情乖,貌殊而心均者。何以明之?圣人齐心等德而形状不同也。苟心同而形异,则何言乎观形而知心哉?且口之激气为声,何异于籁?纳气而鸣邪?啼声之善恶,不由儿口吉凶,犹琴瑟之清浊不在操者之工拙也。心能辨理善谈,而不能令内?调利,犹瞽者能善其曲度,而不能令器必清和也。器不假妙瞽而良,?不因惠心而调,然则心之与声,明为二物。二物之诚然,则求情者不留观于形貌,揆心者不借听于声音也。察者欲因声以知心,不亦外乎?今晋母未待之于老成,而专信昨日之声,以证今日之啼,岂不误中于前世好奇者从而称之哉?”
秦客难曰:“吾闻败者不羞走,所以全也。吾心未厌而言,难复更从其馀。今平和之人,听筝笛琵琶,则形躁而志越;闻琴瑟之音,则听静而心闲。同一器之中,曲用每殊,则情随之变:奏秦声则叹羡而慷慨;理齐楚则情一而思专,肆姣弄则欢放而欲惬;心为声变,若此其众。苟躁静由声,则何为限其哀乐,而但云至和之声,无所不感,托大同于声音,归众变于人情?得无知彼不明此哉?”
主人答曰:“难云:琵琶、筝、笛令人躁越。又云:曲用每殊而情随之变。此诚所以使人常感也。琵琶、筝、笛,间促而声高,变众而节数,以高声御数节,故使人形躁而志越。犹铃铎警耳,锺鼓骇心,故‘闻鼓鼙之音,思将帅之臣’,盖以声音有大小,故动人有猛静也。琴瑟之体,间辽而音埤,变希而声清,以埤音御希变,不虚心静听,则不尽清和之极,是以听静而心闲也。夫曲用不同,亦犹殊器之音耳。齐楚之曲,多重故情一,变妙故思专。姣弄之音,挹众声之美,会五音之和,其体赡而用博,故心侈于众理;五音会,故欢放而欲惬。然皆以单、复、高、埤、善、恶为体,而人情以躁、静而容端,此为声音之体,尽于舒疾。情之应声,亦止于躁静耳。夫曲用每殊,而情之处变,犹滋味异美,而口辄识之也。五味万殊,而大同于美;曲变虽众,亦大同于和。美有甘,和有乐。然随曲之情,尽于和域;应美之口,绝于甘境,安得哀乐于其间哉?然人情不同,各师所解。则发其所怀;若言平和,哀乐正等,则无所先发,故终得躁静。若有所发,则是有主于内,不为平和也。以此言之,躁静者,声之功也;哀乐者,情之主也。不可见声有躁静之应,因谓哀乐者皆由声音也。且声音虽有猛静,猛静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发。何以明之?夫会宾盈堂,酒酣奏琴,或忻然而欢,或惨尔泣,非进哀于彼,导乐于此也。其音无变于昔,而欢戚并用,斯非‘吹万不同’邪?夫唯无主于喜怒,亦应无主于哀乐,故欢戚俱见。若资偏固之音,含一致之声,其所发明,各当其分,则焉能兼御群理,总发众情邪?由是言之,声音以平和为体,而感物无常;心志以所俟为主,应感而发。然则声之与心,殊涂异轨,不相经纬,焉得染太和于欢戚,缀虚名于哀乐哉?秦客难曰:“论云:猛静之音,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发,是以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此言偏并之情先积于内,故怀欢者值哀音而发,内戚者遇乐声而感也。夫音声自当有一定之哀乐,但声化迟缓不可仓卒,不能对易。偏重之情,触物而作,故今哀乐同时而应耳;虽二情俱见,则何损于声音有定理邪?主人答曰:“难云:哀乐自有定声,但偏重之情,不可卒移。故怀戚者遇乐声而哀耳。即如所言,声有定分,假使《鹿鸣》重奏,是乐声也。而令戚者遇之,虽声化迟缓,但当不能使变令欢耳,何得更以哀邪?犹一爝之火,虽未能温一室,不宜复增其寒矣。夫火非隆寒之物,乐非增哀之具也。理弦高堂而欢戚并用者,直至和之发滞导情,故令外物所感得自尽耳。难云:偏重之情,触物而作,故令哀乐同时而应耳。夫言哀者,或见机杖而泣,或睹舆服而悲,徒以感人亡而物存,痛事显而形潜,其所以会之,皆自有由,不为触地而生哀,当席而泪出也。今见机杖以致感,听和声而流涕者,斯非和之所感,莫不自发也。”
秦客难曰:“论云: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欲通此言,故答以偏情感物而发耳。今且隐心而言,明之以成效。夫人心不欢则戚,不戚则欢,此情志之大域也。然泣是戚之伤,笑是欢之用。盖闻齐、楚之曲者,唯睹其哀涕之容,而未曾见笑噱之貌。此必齐、楚之曲,以哀为体,故其所感,皆应其度量;岂徒以多重而少变,则致情一而思专邪?若诚能致泣,则声音之有哀乐,断可知矣。”
主人答曰:“虽人情感于哀乐,哀乐各有多少。又哀乐之极,不必同致也。夫小哀容坏,甚悲而泣,哀之方也;小欢颜悦,至乐心喻,乐之理也。何以明之?夫至亲安豫,则恬若自然,所自得也。及在危急,仅然后济,则?不及亻舞。由此言之,亻舞之不若向之自得,岂不然哉?,至夫笑噱虽出于欢情,然自以理成又非自然应声之具也。此为乐之应声,以自得为主;哀之应感,以垂涕为故。垂涕则形动而可觉,自得则神合而无忧,是以观其异而不识其同,别其外而未察其内耳。然笑噱之不显于声音,岂独齐楚之曲邪?今不求乐于自得之域,而以无笑噱谓齐、楚体哀,岂不知哀而不识乐乎?”
秦客问曰:“仲尼有言:‘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即如所论,凡百哀乐,皆不在声,即移风易俗,果以何物邪?又古人慎靡靡之风,抑忄舀耳之声,故曰:‘放郑声,远佞人。’然则郑卫之音击鸣球以协神人,敢问郑雅之体,隆弊所极;风俗称易,奚由而济?幸重闻之,以悟所疑。”
主人应之曰:“夫言移风易俗者,必承衰弊之後也。古之王者,承天理物,必崇简易之教,御无为之治,君静于上,臣顺于下,玄化潜通,天人交泰,枯槁之类,浸育灵液,六合之内,沐浴鸿流,荡涤尘垢,群生安逸,自求多福,默然从道,怀忠抱义,而不觉其所以然也。和心足于内,和气见于外,故歌以叙志,亻舞以宣情。然后文之以采章,照之以风雅,播之以八音,感之以太和,导其神气,养而就之。迎其情性,致而明之,使心与理相顺,气与声相应,合乎会通,以济其美。故凯乐之情,见于金石,含弘光大,显于音声也。若以往则万国同风,芳荣济茂,馥如秋兰,不期而信,不谋而诚,穆然相爱,犹舒锦彩,而粲炳可观也。大道之隆,莫盛于兹,太平之业,莫显于此。故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乐之为体,以心为主。故无声之乐,民之父母也。至八音会谐,人之所悦,亦总谓之乐,然风俗移易,不在此也。夫音声和比,人情所不能已者也。是以古人知情之不可放,故抑其所遁;知欲之不可绝,故因其所自。为可奉之礼,制可导之乐。口不尽味,乐不极音。揆终始之宜,度贤愚之中。为之检则,使远近同风,用而不竭,亦所以结忠信,著不迁也。故乡校庠塾亦随之变,丝竹与俎豆并存,羽毛与揖让俱用,正言与和声同发。使将听是声也,必闻此言;将观是容也,必崇此礼。礼犹宾主升降,然后酬酢行焉。于是言语之节,声音之度,揖让之仪,动止之数,进退相须,共为一体。君臣用之于朝,庶士用之于家,少而习之,长而不怠,心安志固,从善日迁,然后临之以敬,持之以久而不变,然后化成,此又先王用乐之意也。故朝宴聘享,嘉乐必存。是以国史采风俗之盛衰,寄之乐工,宣之管弦,使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自诫。此又先王用乐之意也。若夫郑声,是音声之至妙。妙音感人,犹美色惑志。耽?荒酒,易以丧业,自非至人,孰能御之?先王恐天下流而不反,故具其八音,不渎其声;绝其大和,不穷其变;捐窈窕之声,使乐而不淫,犹大羹不和,不极勺药之味也。若流俗浅近,则声不足悦,又非所欢也。若上失其道,国丧其纪,男女奔随,淫荒无度,则风以此变,俗以好成。尚其所志,则群能肆之,乐其所习,则何以诛之?托于和声,配而长之,诚动于言,心感于和,风俗一成,因而名之。然所名之声,无中于淫邪也。淫之与正同乎心,雅、郑之体,亦足以观矣。”
词典释义
(系统自动检索释义,仅供参考。)其 [ qí ]
代- 他、他们。用于第三人称。如:「听其自然」、「任其自生自灭」。《孟子·万章上》:「亲之,欲其贵也。」唐·韩愈〈师说〉:「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 他的、他们的。如:「人尽其才」、「各得其所」。晋·陶渊明〈五柳先生传〉:「亦不详其姓氏。」
- 这个、那样,表示指示。如:「查无其事」、「不厌其烦」。《文选·司马迁·报任少卿书》:「藏诸名山,传之其人。」
- 殆、大概,表示揣测。《礼记·檀弓上》:「吾今日其庶几乎?」唐·柳宗元〈封建论〉:「势之来,其生人之初乎!」
- 将,表示时间。《左传·庄公二十二年》:「五世其昌,并于正卿。」《管子·小匡》:「教训不善,政事其不治。」
- 岂、难道,表示反诘。《左传·僖公十年》:「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唐·韩愈〈祭十二郎文〉:「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
- 可、应该,表示期望。《左传·隐公三年》:「吾子其无废先君之功!」《战国策·魏策四》:「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
- 若、如果,表示假设。《荀子·劝学》:「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之不近,庶人不服。」宋·苏轼〈留侯论〉:「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
- 还是、或是,表示选择。《庄子·养生主》:「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史记·卷四三·赵世家》:「秦诚爱赵乎?其实憎齐乎?物之甚者,贤主察之,秦非爱赵而憎齐也。」
- 发语词,无义。《史记·卷八·高祖本纪》:「其以沛为朕汤沐邑。」
- 然,语中助词。《诗经·秦风·小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 表示语气的加强。如:「尤其」、「极其」。
- 姓。如汉代有其石。
其 [ jì ]
助- 置于句中或句末。用于彼、何之后。《诗经·曹风·候人》:「彼其之子,不遂其媾。」《史记·卷四七·孔子世家》:「赐!汝来何其晚也?」
其 [ jī ]
助- 置于语尾,表疑问的语气。《诗经·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文选·苏武·诗四首之三》:「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
- 人名用字。如汉代有郦食其(音ㄌㄧˋ ㄧˋ ㄐㄧ)。
善 [ shàn ]
名- 美好的事。如:「日行一善」、「为善最乐」、「隐恶扬善」。
- 有德行的人、好人。《礼记·中庸》:「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
- 姓。如宋代有善辰。
- 亲善、交好。《左传·隐公六年》:「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后汉书·卷七○·孔融传》:「与蔡邕素善。」
- 喜好、喜爱。《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楚辞·屈原·离骚》:「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 爱惜。《荀子·彊国》:「故善日者王,善时者霸。」
- 美好的。如:「善人」、「善事」、「善行」。
- 熟悉的。如:「面善」。
- 擅长。如:「能歌善舞」、「英勇善战」。《礼记·学记》:「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
- 容易。如:「善变」、「善疑」、「多愁善感」、「善解人意」。
- 表赞美、称许之词。《文选·枚乘·七发》:「太子曰:『善!愿复闻之!』」
- 给:赠~。~人方便。
- 交往,友好:相~。~国(相互交好的国家)。
- 赞助,赞许:~人为善。
- 〈书〉等待:时不我~。
- 〈连〉和:我~你。山~水。
- 〈介〉跟;向:~虎谋皮。生死~共。
- 参加:参~。~会。
- 同“欤”。
(2).指恶人。《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然明 曰:‘政将焉往?’ 裨諶 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 子产 ?’” 杨伯峻 注:“以好人代替坏人。”《国语·晋语六》:“不善进不善,善亦蔑由进矣。”
(3).指缺点。《孟子·离娄下》:“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三国 魏 曹植 《与杨德祖书》:“世人之著述,不能无病,僕常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
(4).不良;不好。《庄子·至乐》:“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史记·高祖本纪》:“天下方扰,诸侯并起,今置将不善壹败涂地。” 清 采蘅子 《虫鸣漫录》卷二:“迎面有二个人行将至,忽悄语曰:‘来矣。’某知其意不善,怖极计生。” 杨朔 《三千里江山》第一段:“ 吴天宝 人小,器量可大,看出 姚大婶 气色不善,也不介意,还是说呀笑的,到底把 姚大婶 引乐了。”
(5).不长于。 三国 魏 嵇康 《养生论》:“其自用甚者,饮食不节,以生百病,好色不倦,以至乏絶,风寒所灾,百毒所伤,中道夭於众难,世皆知笑悼,谓之不善持生也。”
(6).犹言非同小可。 元 白朴 《墙头马上》第一折:“若有人撞见,这顿打可不善也。” ——《漢語大詞典》
- ◎ 连词,把意思推开一层,表示“即使”或是“纵然”的意思,后面多有“可是”、“但是”相应:~然。~则。麻雀~小,五脏俱全。
(2).犹际遇。《汉书·丙吉传》:“自曾孙遭遇, 吉 絶口不道前恩。” 颜师古 注:“遭遇谓升大位也。” 唐 常建 《太公哀晚遇》诗:“古来荣华人,遭遇谁知之。” 元 耶律楚材 《和冯扬善韵》:“伟材鲜遭遇,君臣难两全。” 况周颐 《蕙风词话》卷四:“ 元 以词曲取士,於载籍无徵,唯 宋 时词人遭遇极盛。”
(3).泛指人生经历。 汉 张衡 《思玄赋》:“惟天地之无穷兮,何遭遇之无常。” 清 纪昀 《阅微草堂笔记·姑妄听之四》:“计其一生遭遇,亦无更得志於食餼者。” 苏曼殊 《绛纱记》:“吾书今先揭 梦珠 小传,然后述余遭遇。”
(4).指遇到的不幸的事情。 宋 王谠 《唐语林·豪爽》:“ 李光颜 ,一健儿也,遭遇多,偶立微功,岂可妄求名族?” 清 李渔 《慎鸾交·论心》:“人生切忌貌如花,既已如花,遭遇既能佳!” 峻青 《海啸》第一章二:“大水灾之后,他老是挂念着她们,不知道这祖孙二人的遭遇。” ——《漢語大詞典》
(2).混乱。《旧唐书·萧俛传》:“俄而盗起 河南 ,内官握兵,王室浊乱。”
(3).贪赃枉法。 清 顾炎武 《日知录·部刺吏》:“若夫倚势作威,受賕不法,此特其人之不称职耳。不以守令之贪残而废郡县,岂以巡方之浊乱而停御史乎?” ——《漢語大詞典》
- 「體 」的異體字。
而 [ ér ]
名- 两颊上的毛。《说文解字·而部》:「而,须也。」《周礼·冬官考工记·梓人》:「必深其爪,出其目,作其鳞之而。」
- 二一四部首之一。
- 你。《诗经·大雅·桑柔》:「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左传·定公十四年》:「夫差!而忘越王之杀而父乎?」
- 我。《战国策·赵策一》:「豫让拔剑三跃,呼天击之曰:『而可以报知伯矣。』」《史记·卷八六·刺客传·聂政传》:「前日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今不幸而母以天终,仲子所欲报仇者为谁?请得从事焉!」
- 至、到。如:「自南而北」、「自壮而老」。
- 能、可以。《战国策·齐策六》:「齐多知而解此环不?」《淮南子·原道》:「行柔而刚,用弱而强。」
- 之、的。《论语·宪问》:「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淮南子·人间》:「虞之与虢,相恃而势也。」
- 以。如:「从今而后」、「自此而下」。《易经·系辞上》:「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孟子·尽心下》:「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
- 才、始。表时间。《公羊传·宣公十五年》:「嘻!甚矣惫!虽然,吾今取此然后而归尔。」
- 犹。《论语·阳货》:「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孟子·告子下》:「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 和、与。《论语·雍也》:「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
- 并且。《书经·皋陶谟》:「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论语·学而》:「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 则、就。《易经·系辞下》:「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左传·襄公十八年》:「诸侯方睦于晋,臣请尝之。若可,君而继之。」
- 如、若。《论语·为政》:「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 因而、所以。《左传·成公八年》:「谓汶阳之田,敝邑之旧也,而用师于齐,使归诸敝邑。」汉·刘向《说苑·卷一九·修文》:「情动于中,而形于声。」
- 然而、但是、却。表转折之意。《论语·学而》:「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孟子·离娄下》:「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
- 尚且。《庄子·天道》:「夫天地至神,而有尊卑先后之序,而况之道乎?」《淮南子·人间》:「夫一麑而不忍,又何况于人乎?」
- 用于句末,相当于「兮」、「罢了」。《诗经·齐风·著》:「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论语·微子》:「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 用于句首,相当于「岂」、「难道」。《论语·颜渊》:「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左传·昭公十三年》:「诸侯事晋,未敢携贰,况卫在君之宇下,而敢有异志?」
- 用于形容词或副词的语尾,无义。《左传·文公十七年》:「铤而走险,何能择?」
使…不发生不合心意的改变。例如:现在的税额不变。
使 不再改变。例如:使一切未解决的问题…十年不变,在此期间将共同努力寻求永久的和平解决的办法。 ——《漢語大詞典》
也 [ yě ]
助- 表示判断或肯定的语气。如:「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舜,冀州之人也。」
- 表示疑问的语气。如:「何也?」、「孰可忍,孰不可忍也?」清·薛福成〈观巴黎油画院记〉:「此画果真邪?幻也?」
- 表示感叹的语气。如:「悲也!」《左传·成公二年》:「惜也!不如多与之邑。」
- 用来引起下文。《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子产之从政也,择能而使之。」《孟子·离娄下》:「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
- 数事并举而论时用。《礼记·中庸》:「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 置于句中,以调整音节语气。如:「你再也休提。」元·萧德祥《杀狗劝夫·第二折》:「可不道一部笙歌出入随,抵多少水尽也鹅飞。」
- 表示或者、还是。元·李文蔚《燕青博鱼·第三折》:「奸夫在那里?姓张姓李?姓赵姓王?可是长也矮,瘦也胖?」《水浒传·第四○回》:「你见我府里那个门子,却是多少年纪?或是黑瘦也白净肥胖?」
- 用于句中,表示停顿语气。《论语·先进》:「柴也愚,参也鲁。」唐·柳宗元〈黔之驴〉:「形之庞也类有德。」
- 同样。如:「我懂,你也懂。」、「这个问题我也碰过。」
- 强调两事并列。如:「客人中也有坐车的,也有走路的。」《红楼梦·第八回》:「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
- 表示强调。如:「一点也不」、「再也不敢」、「连爸妈也乐得开怀大笑。」
- 表示转折。《红楼梦·第二回》:「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
- 表示委婉、让步。如:「这样也好!」、「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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