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顾玉山诗

于乎（一作呜呼）玉山翁，先世吴右族。
生逢元（一作全）盛时，当路屡推毂。
辞荣乐萧散，竟蕴璞（一作石）中玉。
早持万金产，转手授家督。
不为五岳游，家园莳花竹。
读书数千卷，旁覈聃与竺。
非无酒如渑，过客佳乃肃。
徒见驷马车，未若一儒服。
缁黄粲然者，待遇亦刮目（一作情亦笃）。
常言性嗜诗，趣味胜（一作隽永过）粱肉。
兴来抉云汉，毫端注飞瀑。
词林采英华，琰刻播芬馥。
承平三十年（一作诗名满朝野），啸傲心自足。
世故一变更，十室九颠覆。
幽栖绰山下，拟比（一作人拟）王官谷。
时余逃难来，憔悴如病鹄。
相见恨殊晚，姓名闻已熟⑴。
夜饮嘉树轩，明朝杯又续。
高堂桂花秋，金钗剪银烛。
双歌棹觥船，洗我愁万斛。
一留两月馀，坐客常五六。
写图纪觞咏，坠水亦有曲。
连床可诗斋，清话屡同宿。
择邻移我家（一作扃移家），岁晚安且燠。
奈何鼙鼓声，忽（一作又）若雷震屋。
娄人悉惊散，我亦猿失木。
萍漂甫里东，卖文如卖卜。
感翁数相过，馈问慰穷蹙。
翁亦客槜李，远避赋蛇毒。
山川郁相望，诗筒时往复。
陵谷复一变，翁归理松菊。
松菊理未能，蒺藜俄困辱。
余舟榜笠泽，访旧宿西塾。
夜深屏舆隶，促膝语（一作首话）心腹。
春风旧池馆，荒烟秋草绿。
朝廷更化初，召役事重穋。
挈家赴临濠，星言去程速。
送行愧邹游，口占谢龟缩。
诗去秋复春，客来书满幅。
念我及儿辈，举室蒙记录。
自言多疾疢，经年在床褥。
郁攸屡惊嚇，使我长觳𣫎。
尚须手颤定，亲札寄篇牍。
安知仅逾月，遽尔闻不禄。
初疑传者讹，细问泪盈掬。
嗟余老异乡，知己失鲍叔。
芜辞叙畴昔（一作曩），哀（一作悲）吟甚于哭。
神交死如生，歆此杯中醁。

忆昔走避兵，弃别乡井去。
意将朝暮归，行行重回顾。
安知今（一作踰）一纪，方踏去时路。
四郊皆蔓草，白日暝如雾。
披榛访闾里，隔水拜丘墓。
伤哉脊令原，黄蒿走狐兔。
别墅破垣在，邮亭乃新作。
邻儿二三辈，衡茅昼扃户。
初若不相识，熟视肖厥父。
坐久泣且言，为我话亲故。
什九死兵戈，馀亡不知处。
其词吐未终，我泪已如注。
对食不能餐，相期归蚁聚。
吾将语吾儿，卖书买农具。
归耕滆上田，宜若乌返哺。
吾其正丘首，此心庶无负。

大邦浙河西，吴郡称第一。
淮夷著柘黄，来作豺虎窟。
交邻无善道，西顾无（一作拒）勍敌。
一鹗婴网罗，同气顿萧瑟。
正朔仍奉汉，天恩满床笏。
赋粟岁倍蓰，郿坞金日积。
非无舶䑲风，海运不挂席。
包藏狼子心，反覆莫可测。
台阁两重臣，忍为枭獍食。
井蛙自尊大，出入复警跸。
爱弟宠且（一作日宠）骄，开府门列戟。
提兵几百万，势热手可炙。
甲第连青云，圊溷东（一作亦）丹碧。
瑶池长夜饮，《天魔舞》倾国。
帷幄皆面谀，忠鲠即麾（一作摈）斥。
权门竞豪奢，婪婪务怀璧。
淮南旧巢穴，坐视成弃掷。
出师理侵疆，所向辄败绩。
邻兵贾馀勇，一举数州得。
群凶纳降去，孤城（一作敛戍）独坚壁。
奈何围数重，楼橹比如栉。
炮车拂云汉，昼夜飞霹雳。
宠弟既齑粉，左右皆股栗。
短兵屡相接，苗獠与戮力。
南濠百花洲，流血水尽赤。
闭关甫期月，人面多菜色。
蔬食（一作茹）犹八珍，骸骨爨下析。
众叛已不知，豕突犹亲出。
前徒忽投戈，回骑不数匹。
一炬齐云楼，妻子（一作红粉）随烟灭。
缚虎送台城，咆哮气方息。
嗟哉尔淮夷，亡命起仓卒。
衡行十五载，贵富亦已极。
雕墙底灭亡，斯理信勿忒。

高馆罢零雨，前荣扬微风。
霏霏碧萝花，吹落酒斝中。
移席俯流水，挥弦度秋鸿。
遥思独乐意，邈哉谁与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