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九河巨流冻长山，山高微黯石色顽。
沙笼如烟吐朱湾，中天挝鼓云垂关。
壶炙不温乳乌死，城上琴声愁九子。
罗暮翻风花满波，玉麈洒窗湿明绮。
兽角消红犀凤乾，缕生篆字香盘盘。
坐聆翰音拂南极，驰念疆场中已酸。
欲决沈云叫阴帝，虏灭不使天下寒。

上春游南峰，出⑴自阊扉西。
崎岖缘田塍，时又涉狭溪。
午初至峰下，先读烂古碑。
僧庐颇新鲜，丹青见⑵朝曦。
云昔支公居，石迹有马蹄。
踰岭到天平，上观石屋危。
苍壁泻白泉，对之已忘疲。
西岩列窗户，玲珑漏斜晖。
嵌（黄本、陈本作嵚）然似饾饤，人力安可施。
朝餐下木渎，市物俗所宜。
琴台昔尝游，回首忆旧题。
南向又渡岭，盘屈麋鹿蹊。
摺身趋宝华，未到闻⑶法鼙。
松间见广路，平如隐金锤。
寺压两山脚，三面张屏帏。
夜阑宿虚堂，清甚无梦思。
西南⑷登尧峰，俗云尧所基。
洪川不能没，上有万众栖。
中道舍篮舆，从者亦汗衣。
关陆巧步趋，健马莫可追。
自伤干躯大，两股酸不随。
岩雨洒磴滑，惟赖枯筇支（钱校：《吴都文粹》作支）。
四顾物象殊，虽困强自持。
竹木互支撑，小阁架险梯。
凌晨过横山，蹴蹋云霞低。
身如插翅翼，下见⑸鸿鹄卑。
却视众壑林，密若荠麦齐。
童童或行列⑹，春发绿⑺翠姿。
一（李本作左）方绀碧瓦，楼殿贴地飞。
右顾万顷湖，东与天相迷。
日炙白烟开，风驱银山移。
旁过折腰塔，铁轮尽颠堕（黄本、陈本、《凤墅续帖》作隳）。
近为震霆拔，火烈瓦甓糜。
未知天之意，摧此将何为。
迤逦瞰⑻荐福，爱此路侧池。
清无一点尘，虾鱼潜琉璃。
宝积仰修竹，整如⑼翠羽旗。
棱伽屋老朽，旧闻⑽传者非。
北渡千丈桥，柱袅阑倾敧。
揽衣俯而趋，愁为溪风吹。
遇胜辄自留，仰啸巾屡遗。
永言喜谑浪，把酒先嘻嘻。
子履⑾阅奇怪，瞪视⑿惟嗟咨。
及还城中居，城人殊未知。
自疑身被留，暂此梦寐归。
纷然著鄙事，奔走争自私。
向者却是梦，反复又自疑。
神明日夜往，内顾行者尸。
何由摆尘坌（原作氛，据《凤墅续帖》改），荣辱两莫期。
清泉与白云，终老得自怡。

废官旅吴门，迹与世俗扫。
构亭沧浪间，筑室乔树杪。
穷径交圣贤，放意狎鱼鸟。
志气内自充，藜藿日亦饱。
不图名利场，有士同所好。
南闽章其氏，傅名字传道。
清晨闯予门，疏爽见姿表。
大篇随自出，烂熳风力老。
安敢当所褒，读之俗惊倒。
开轩延与语，指亦有深到。
半生蹋京尘，识子⑴恨不早。
扶疏珊瑚枝，本不自雕巧。
当珍玉府中，何故委衰草。
秋风还故乡，无或叹⑵枯槁。
贵富乌足论，令名当自保。

一气破散万事起，独有篆籀含⑴其真。
周鼓秦山坏已久，下至唐室始有人。
宗臣转注得天法，质虽浑厚气乃振。
人间所存十数处，丰疏异体世共珍。
其中琅邪石泉记，比之他法殊不伦。
铁锁关连玉钩壮，曲处力可持万钧。
复疑蛟虬植爪角，隐入翠壁蟠未伸。
近来欲眼苦不赏，惟有风月时相亲。
紫微仙人谪此守，此地胜绝旧喜闻。
公馀往观领宾从，猎猎画隼摇青春。
远休车骑步泉侧，酌泉爱篆移朝昏。
挥弄潺湲玩点画，情通恍惚疑前身。
作诗缄本远相寄，邀我共赋意甚勤。
昨承见教久阁笔，压以大句尤难文（自注：永叔近以书戒予作诗。）。
高风胜事日倾倒，安得身寄西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