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卯岁除夜大醉

昔闻安期生，以术干项羽。
羽无人君量，佯狂辄遁去。
又闻鲁仲连，舌有济世具。
人君欲禄之，高视笑不语。
吁古列仙人，万事不干虑。
乃肯入世纷，岂非以民故。
翩翩遥增击，悠然知事误。
道合人所难，一律无今古。
我生饱忧患，晚有二子慕。
肮脏刺世眼，甚宜著闲处。
一篇引一杯，举杯揖黎母。

穷冬海道绝，瘴雨晴墟里。
何以知岁丰，未卯炊烟起。
先生清梦回，科髻方隐几。
獠奴拾堕薪，发爨羹藷米。
饱霜阔叶菘，近水繁花荠。
都卢深注汤，米烂菜自美。
椎门醉道士，一笑欲染指。
诫勿加酸咸，云恐坏至味。
分尝果超绝，玉糁那可比。
鲜肥增恶欲，腥膻耗道气。
毕生啜此羹，自可老儋耳。
录以寄徐闻，阿同应笑喜。

青灯照华发，掩卷成嗟咨。
事有世共见，而意复难知。
杀父子受封，殆非人所为。
孟津观兵者，非天尚谁欺。
孔子盖周人，而为殷宗枝。
欲辨则不敢，亟口称夷齐。
使彼果圣乎，古今无异词。
则其罪武王，明甚无可疑。
呶呶与世辨，泛滥惊群儿。
惜不经柳子，为一剖（武林本作掊）击之。
知谁千载下，击节读吾诗。

吾道例（原校：一作比）孔子，譬如掌与拳。
展握固有异，要之手则然。
晚世苦凌夷，讲习失渊源。
君看投迹者，纷纷等狂颠。
韩子亦儒衣，倔强称时贤。
凭凌作诟语，到死不少悛（原作竣，据武林本改）。
后世师韩辈，穴攘（原校：一作长）犹可怜。
走（原校：一作趋）名不自信，逐队工语言。
哗然皇祐间（原校：一作初），飞蚊闹喧阗。
田衣动成群，怒瘿空自悬。
缩头不敢息，兀坐如蹲猿。
堂堂东山公，才大德亦全。
齿牙生风雷，笔阵森戈鋋。
隐然湖海上，长庚横晓天。
作书肆豪猛，挥斤莫敢前。
群儿虽貌敬，臆论已不专。
书成谒天子，一日万口传。
坐令天下士，欲见嗟无缘。
功成还山中，笑语答云烟。
我来不及见，山水自明鲜。
入门寂无声，脩竹空满轩。
永怀翛然姿，骨肉⑴耸清坚。
僮奴岂知此，住此亦弥年。
指余以石塔，草棘北风颠。
再拜不忍去，听此绕涧泉。
吁嗟末运中，那复斯人焉。
文章亦细事，清苦非所便。
但爱公所守，远相诸祖肩。
迟迟哦公诗，落日满晴川。
愿携折脚铛，结茅西涧边。
岁时逻松桧（四库本作竹），来此扫颓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