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无锡望慧山作①（发表于1924年）

峨峨九龙峰，千古以锡名。
无锡天下宁，有锡天下兵。
今方无锡时，四海何交争。
出山矾水浊，在山锡水清。
泉池分上下，水味别淄渑⑴。
四面芙蓉馆，两傍杨柳亭。
泉品居第二，茶经岂定评。
何如凌绝顶，一揽太湖精。
太湖波渺渺，远水入冥冥。
我欲访梅里，已无泰伯城。
飙然过常郡，尚可试中泠⑵。

湖里归来城里游，乐⑴桥前后酒家楼。
专诸巷近要离远，偏是吴侬爱虎邱。
钱圃⑵韩桥⑶燹火经⑷，荷塘柳岸尚青青。
南园已作空王地，赖有沧浪子美亭。
临顿桥边衢路长，驱车更访古沧浪。
锦衣大树将军尽，留得钱家鼎甲坊（作者注：「钱棨三元坊。」）。
胜地茶花当武源，吟诗想像到梅村。
梦楼⑸去后无人问⑹，惟我来寻拙政园。
倪迂遗迹北城隈，巷近潘家路几回。
狮子林中太湖石，玲珑无数玉峰颓。
两岸人家夹绮罗，湔裙碧水市门过。
下塘街畔桃花舫，更比山塘画桨多。

乾坤老去剩残身，刍狗刍灵作比邻。
海外已无乾净土，山中尚有醉⑴眠人。
当前斩板蓬蒿满，此后悬崖日月新。
我欲访君生死路，衡门输与墓门亲。
久欲从君起九原，奈他性癖爱邱樊。
随狙杜⑵甫栖⑶同谷，化蝶蒙庄寄漆园。
未待人间催薤露，预先地下辟桃源。
溪山岂觉吾儒腐，花落⑷无言鸟不喧。
松楸三径日扶筇，拱矣亭亭部娄⑸松。
笑看石朋来挂剑，卧⑹听野碓助歌舂。
名山亦作麒麟楥⑺，退谷偏崇蚂蚁封。
从得孝威⑻求穴隐，此生端不叹龙钟。
健在浮生恨德孤，方壶圆峤等閒徂。
世间已任呼牛马，地下何妨听蟪⑼蛄。
指点江山题素旐，安排风雨过黄垆⑽。
瑕邱公叔称欢乐，谁效蘧瑗⑾请首途⑿。
浯水峿山待故吾，前身元是漫聱徒。
眼中王子柯虽烂，冢外袁公骨未枯。
问影问形皆若赘，为仙为鬼总称逋。
邱原三尺人无恙⒀，无事延陵⒁绕匝呼。
涧碧峰青好墓⒂田，与君相见及黄泉。
灵均魂魄邻⒃山鬼，陶岘平生近水仙。
有酒阮狂来痛哭，无声雍吊共流连。
清明寒食年年到，花发东墦北郭前。
六槚何年手自栽，空山隙地竁宫开。
丹砂不死仙人垒，黑劫无方造化台。
贞曜未铭东野去，通幽先相北邙来。
借君坟墓浇吾酒⒄，及此平生进一杯。
埋文冢已同刘蜕，荷锸身将⒅傍老伶。
槐穴玄驹先作梦，辽城白鹤欲藏形。
不知一老香山地，可是三休处士亭。
只恐谢敷求死苦，岁星未应少微星⒆。

遥听洪涛声，不见波涛色。
茫茫大海中，榑桑陷深黑。
蛟龙出晦暝，鲸鳄⑴上潮汐。
若木微影生，乌轮涌倾侧。
四山虽渐曙，大⑵地犹未白。
东岭与西崖，阴阳互窟宅。
寒暑去来边，人间一驹隙。
黯淡悲河山，寥寥兴废迹。
我生处尘寰，亦一不速客。
俯仰古今人，怆焉流光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