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仲书寄惠墨莲歌以答之

南海吴生有道士，先世曾为柱下史。
独遗清白与子孙，牙签万轴廉吏门。
岂徒德业嗣前人，文章顷刻成千言。
兴酣画笔犹天然（犹，汪本作“尤”。），常将墨汁写青莲。
造化在指神立臂（立，汪本、何本作“在”。），以意作画谁能传⑴。
去冬裂绢作长幅，寄我江边小茅屋。
江风吹动江水来，宛如花叶纷相触。
又如四壁生幽香，丛蝶群蜂费翱翔。
绿头鸭子上壁隐，欲上不上殊踉跄。
偶将往事閒相忆，我昔种莲村之侧。
刳木为舟六尺长，朝朝采莲到日昃。
晚来鼓腹卧南窗，香风徐徐生两腋。
茆檐酌酒日三杯，莲实作饭当黍稷。
世间理乱总不闻，有名不许时人识。
转盼星霜三十年，欲求此景安可得。
跣足蓬头都市行，白日惨惨几无色。
我今坐对吴生墨，香气袭人翠滴滴，仿佛当年事艺植。
吴生吴生自非神手谁能画，因之永悬在高壁。

城中大小山有六，无如此山快人目。
苍松百尺夹广路，袅袅青萝挂高木。
路穷忽见有人家，依然鸡犬与桑麻。
此间男女并耕作，群羊曝日眠野花。
石门中断对西湖，湖光山色时时殊。
六桥掩映垂杨里，朝云暮草啼鹧鸪。
主人亭上开瑶席，重费金钱宴宾客。
四时之味置两头，笑倚胡床飞玉液。
酒酣兴发洞箫起，座客新声清入耳。
林木忽动云不流，蓝采秦青何足比。
须臾赌酒齐弯弓，羽箭交加射春风。
老夫虽乏猿臂技⑴，观之亦觉壮心雄。
吁嗟此城十载前，作客向人曾谈天。
心醉名山未暇上，往来瞻望空留连。
今日登山成白头，世间万事一墟丘。
酌再酌，马脑盘光大白浮。
谁为为奴谁王侯，会须一醉忘千忧。
诸君切莫倚少壮，年光似电不可留。

四月五日天气恶，飘风骤雨荡城郭。
隔河咫尺失青山，迅雷霹雳电交作。
广文官舍大如斗，诗豪酒兴重吾党。
留客痛饮罗浮春，诗亦为之赋千言，酒亦为之倾百盎。
雨歇风回天转清，山川万里忽晴明。
振衣齐上白鹤峰，坡公旧宅跨层城。
东江如箭射城根，恰从银汉来天门。
浪头山高白似雪，千队万队如车屯。
丰湖一片西南出，群峰大半衔落日。
芰荷叶长柳丝垂，画船箫鼓犹髣髴。
坡公坡公如此江山谁不思，胡为肚皮不合时宜。
倚君树，坐君居，令余不觉长唏吁。
何人何代非人臣，十常八九意不如。
金莲赐烛今安在，未若屋头明月无年无。

生长梧桐乡，结宇来三吴。
爱此多良友，朝夕以相资。
相资岂有他，饮酒与著书。
芳辰及良夜，空庭陈瓜蔬。
邻好三五辈，老稚与之俱。
既觞亦既咏，觞尽辄倾壶。
俯仰顾襟影，此生量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