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

八十已有馀，九十颇不足。
曰生隆庆间，少小薄鱼肉。
其时边境宁，其时边谷熟。
饥馑未曾知，况复知杀戮。
何期过盛年，迁徒无停轴。
奔投海岛中，举眼少亲属。
薙发倚空王，依然被桎梏。
上荷皇天慈，纵之返山谷。
言从故里过，残败几间屋。
不闻旧人声，但闻山鬼哭。
虽复身首遗，凄凄恨孤独。
屈指廿载馀，不识何世俗。
我闻未及终，贮泪已满腹。
止止莫复言，岁序有往复。
今时正太平，努力事饘粥。

掘地得塔铃，摇之音寂然。
细想隆平日，众铃竞高悬。
但借微风力，声响远近传。
铃去声亦尽，销沉在何年。
此虽蒙尘土，乃复睹青天。
静默信可久，舌存安能全。

忆昔度庾岭，四人惟汝存。
况我被逐后，相访独殷殷。
乡邑久已破，眼中无别亲。
寻尸亦多事，啮雪非前因。
万里风波际，一瓢支远频。
华首重相问，然云果不仁。

乞食过东鲁，敛策入白门。
白门我久游，故迹应尚存。
板桥通秦淮，高楼近长干。
虽无钟山松，雨花可盘桓。
旧识如相问，休言雪窖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