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伤指

我指娇弱真柔荑，来握扳手兔战鸷。
作势回腰关臼分，骨响节脱力不及。
初如新树苦飙风，二年屈诘老根立。
自谓如此功已成，偶有阀门顽钝极。
推拉抚慰无所用，怒我相加“F”戟⑴。
负隅之徒意已横，跳墙之狗不可逼。
穷寇莫追今追之，背水回身齧我急。
伤无名指肿如猪，又击小指甲如漆。
口吮足顿痛难禁，连连摔手蛇咬翕。
自笑先生无用者，忽觉此指有可惜：讵不挥洒能大文，沐浴焚香后握笔。
驰纸若马驱辽原，斥骂如天震霹雳。
使懦怯者无所逃，奸者惶怵不终夕？
为此伤指犹可说，作文呕血伤心力。
碌碌无功真尸位，岂若一日搏一食？
数年长想牧童身，朝暮牛背按孔笛。
少不能此老非遥，屈指皤发在明日。

堂前一陇田高低，新秧渐稳风梳爬；
山中百楼壮雄峙，机声訇湃日夜加。
有农来耕时略晚，泥牛踢踏水喧哗。
居人自富矜不顾，见牛转首掩鼻遮。
谁似先生饱睡餍，久立对牛如邻娃。
欲语十数年前景，我亦曾牧向日斜。
牛饿贪齧江边草，我渴以书当清茶。
归来两意俱惬足，牛摇颈铎余歌呀。
读书不足意乃振，欲试屠龙来尘涯。
流转无功如堕叶，栖此山隅六载赊。
心已久厌文明浊，徒作牛诗年年嗟。
一岁一种一获食，此外虚荣真风花。
连年灾异夺亩功，苟无艰辛箸羞抓。
告牛毋忘旧所乐，毋怪先生恋浮华。
使有洛阳田二顷，使力能胜犁锄柄，共汝一房足茅顶。

我自楚辞识君始，今对真兰楚辞死。
盆广半尺盂可蔽，浩然驭气势万里。
岂必百亩争观止，先生看海一粒水。
忆昔金鹗双影同，有草似兰披然蓬。
与人掘就意不禁，谓此奇绝世无朋。
今朝知彼真鱼目，自笑河伯观海恫。
两年过隙驹无踪，对兰俯仰心迷蒙。
假者掘养尚不活，真者岂肯为人僮？
揖兰长去勿忡忡，我生清空两袖风。
脱然来去吾所宗，兰兮非我情无钟。

中宵推梦拧灯红，酒穿血脉搅狂龙。
天间万物皆已死，雨和蛙语飞春栊。
独笑先生忙底事，扯笔作诗火相烘。
春半好景不得看，桃杏偶驻飞馀红。
诗纵锦绣何所用，惶惶唐肆追尘风。
一春冷雨况阵马，春阵未立剧刀攻。
处室方寸不敢出，如茧之蛹蛛网虫。
窗隙每见杜鹃发，万山绿压微三丛；
我旧爱此气如虎，竟成羊首低虎恭。
故人今岁心如何，闻似老马安龙钟。
六年长约驰春浦，岁岁因循迟佳衷。
今年我更病躯体，手颤难握蕉叶盅。
有女新婚拟不往，君知我意穷疏慵⑴。
百官叱吒皆吾主，一卷俯仰如佳僮；
漫道口体情太俗，苟不饮食生何从？
世中求此意已足，馀皆驴嚣耳能聋。
我心久已如沧海，百川来泻无惊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