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成桥遇舍弟①

所见已如斯，尔行还曷为？
但言各无恙，劝我不须悲。
脱阱事真险，闻安心转疲。
且从斋院息，啖粥解吾饥。

弱蓬在中路，岂竟任漂摇？
眷属有同命，江湖馀一瓢。
食穷思橡栗，志短逐鹪鹩。
但得山林密，蓑镰我愿樵。

羃羃江雨凄，江湾少人过。
亭柱多漏痕，一兵藉草卧。
覆领闻微呻，呼痛不呼饿。
面目经火焦，血肉土搀涴。
自言垂尽心，碎作万米簸。
忆昨临战时，弃马将先愞。
同队兵五人，三者遽残剉。
其一怜我伤，力疾冒烟驮。
顷犹依我旁，煮药守砖锉。
生逃罪当杀，恐遭黠者逻。
遣其归报家，且免死同坐。
但得尸还乡，速亡转堪贺。
偃地枯木巢，惨有病鸱和。
如听招魂词，哀作楚音些。

身为杭州商，家住五乡堡。
昨日闻乱归，行装亦草草。
积钱三十缗，荐捆藉以稿。
庶于扰荡时，暂供秕糠饱。
青巾亡命儿，瞥足等番獠。
客亦周防严，弱难抵奸剽。
坐视席卷空，还遭梃伤脑。
鬼火吹荒芦，天地夜阴窅。
握面闻血腥，魂危气垂槁。
儿女六七人，母年七十老。
便能匍伏还，性命亦难保。
积骨同一邱，或胜各成殍。
苦渴但思醥，望白不知皂。
可怜蓬室居，梦犹太平祷。
更期资有馀，买棉具衣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