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夫

青帮解放鞋，白布对襟褂。
滑杆斜倚崖，人亦倚崖罅。
左右目游人，思其老弱者。
时复一吆喝，喉动声略哑。
人或抬手招，急趋躯欲垮。
人呼上即上，人使下亦下。
雇主权所操，奔骤谁能舍。
上如上山兔，下如下注马。
汗走如惊溪，面涨如涂赭。
路峭足或欹，怨责随人吒。
向暮行者稀，日亦下山岔。
骨肉软如泥，道石坐可藉。
微霭生壑底，渐欲弥成夜。
想像妻儿庐，炊铛火已架。

曲径盘崎岖，行行不可预。
忽向崖侧危，忽折斜桥去。
巍巍七真殿，劈面向天拄。
拾级百十馀，下瞰群山俯。
殿前接荒林，野梨开数树。
更杂弥猴桃，藤萝引相互。
弥猴仙已去，不复来食取。
剩此苍古根，渊默似有悟。
我力稍倦疲，相对坐廊庑。
山风意亦歇，随我衫袖住。
起问道人道，信手斜一举：子但向山行，灵真则可遇。

人孰无斯手。
或操觚、名争高下，诗争肥瘦。
或捉长刀靡众阵，万里马嘶人吼。
或来攫、印方如斗。
或掣风云弄神器，纳乾坤小入私家袖。
看手上，光四透。
嗟唯妪手枯而皱。
记平生、摩挲但握，儿孙肩肘。
手上纵横千血脉，奇热于中流走。
尽流向、儿孙躯首。
剩此冰寒三寸骨，便儿孙重握能温否？
握毋放，两颤抖。

小街窄如斯，晾臂触双掌。
谛视掌中尘，千载凝我眶。
木门褐左右，对立默难状。
仰瞻檐欲接，私语如两两。
小窗开微缝，环佩略可想。
微飔流流来，入窗不回漾。
时复遇岔廊，隐隐流泉响。
缓步循其端，阶下浮轻浪。
吁嗟浪中物，秽腥不可挡。
訇訇机械舟，楼壁簸欲荡。
思古情虽馀，古人究已往。
一瞬回我神，兀立生怊怅。